文 | 沈嵩男
编辑 | 斯问
这一届吃货，一部分在线下商超抢购榴莲盲盒，一部分蹲守在直播间，等着 “3、2、1” 开盲盒。
有关榴莲的话题，在各大热搜榜单上几乎没有下来过。涨价、降价、盲盒、“刺客”…… 诸多话题词拼凑出了一幅完整的榴莲消费图景。
榴莲相关话题
榴莲盲盒，并非什么新鲜事物，其实就是 “整颗买榴莲”。因为从外表无法准确地识别出，榴莲内究竟有几房肉、肉又有多大（也就是行业所说的 “出肉率”），因而这看似普通的消费方式，具备一定的随机性、惊喜感，也诞生了所谓 “报恩榴莲”“报仇榴莲” 这样的网络热梗 —— 前者比喻果肉饱满的榴莲，后者刚好相反。
“榴莲贵，所以大家希望能物有所值。但榴莲果肉包在壳里面，看不见又摸不着，得靠一点挑选经验和运气。较高的价格和不确定性，这种矛盾感，让开榴莲这件事变得紧张、刺激了起来。” 开过多个榴莲盲盒的爱好者，解释了她的消费动机。
“报恩” 榴莲，和 “报仇” 榴莲
“盲盒玩法” 背后的精神寄托，机缘巧合地在榴莲上得到传承。抖音上 “榴莲盲盒” 相关话题有接近 50 亿次的播放量。小红书上，有逾 7 万篇 “开榴莲” 相关笔记。
消费者深谙榴莲选购的科普与指南，淘宝上输入关键词榴莲，顶部就有从品种、规格到品牌的购买指引，小红书上也有系统的选购笔记。
开榴莲盲盒的成功案例
所以当我们谈论榴莲盲盒时，看似是在讨论一种社交玩法、年轻人所追逐的消费方式。实质上，我们谈论的仍然是榴莲的价格、品质、质量、销量等市场要素。榴莲盲盒趣味性的背后，消费者真正在意的，是榴莲出肉率、价格的稳定性。
我们采访了大润发水果采购总监张玲丽、泰国榴莲大经销商金路，了解到，榴莲的 “盲盒属性” 是可以通过优化供应链克服的。至于何时才能实现榴莲自由，或许还得再等等。
吃货爱上榴莲盲盒
不论是整颗售卖的 “榴莲盲盒”，还是散卖的果肉，都是水果的常规售卖方式。就像西瓜可以整卖、果切一样，榴莲也不例外。“榴莲价格不低，果肉散卖的方式灵活，可以满足一些胃口比较小的消费者，也不浪费。整颗卖，则便于消费者运输和保存。” 张玲丽介绍。
“有些榴莲因为成熟的较快，外壳已经开裂了，这时候就需要拆成果肉来迅速卖掉，不过一般来讲整卖要比零售卖要更多些。” 金路补充。
对于大润发来说，榴莲整棵销售或剥开销售，最终核算到榴莲肉的价格是差不多的，商超给榴莲肉定价时，会参考整棵榴莲的出肉率去设计，两个价格体系有一致性，而并非孤立。
不过在张玲丽的眼中，榴莲盲盒在社交媒体的走红，推升了榴莲这个品类的热度，但也在提醒着从业者还需努力。榴莲消费之所以具有盲盒属性，在于榴莲 “出肉率” 的不稳定。有些榴莲看上去从果形、颜色都十分饱满，但开出来的肉很小，数量也不多。而有些榴莲似乎平平无奇，反而给人惊喜。
网上有诸多凭外观挑选榴莲的经验帖，金路也表示挑水果都是有技巧的。“外形饱满、圆润，尖刺短小、色泽金黄的榴莲，出肉率一般是会更高点，但凡事没有百分百的概率。”
“作为从业者，我们有能力去把控供应链，做到整卖也有稳定的出肉率，无需借助盲盒概念去做营销。” 张玲丽介绍，如今大润发在原产地都有驻扎的员工，会在各个果园考察，筛选出那些品质稳定的原产地。每一环节，都会监控榴莲的果形、色泽，也会随机抽查，如果开出来的果肉的 “房数”（榴莲内部的果肉数量）不达标，我们就会要求退掉这批货。
榴莲园
此外，大润发等线下商超，以及线上电商平台，还会通过对产地、外观等方面进行综合考评，将榴莲分为 A 级果、B 级果进行分层销售，并低价出售一些从外观看来就很像 “报仇榴莲” 的单品。这些举措，都是为了提升榴莲出肉率的稳定性，避免其成为 “盲盒”。
可见，榴莲盲盒看似好玩，对消费者来说实则是一种无奈。但随着供给端把控水准的提升，榴莲消费也有望和其它水果一样，拥有相对稳定的体验。“我们目前就在鼓励消费者直接在网上下单，让消费者相信网上买到的每一颗榴莲品质都很稳定，增强他们的消费信心，而不是说非要来线下店挑拣。” 张玲丽说到。
榴莲，为什么越吃越贵？
榴莲是我国进口额最大的水果。
从 2017 年至今（除了受疫情影响较大的 2020 年），我国榴莲的进口量、进口额都稳定上升。2017 年年进口量还仅为 22.44 万吨，而到了 2021 年，这一数字已达到 82.15 万吨，翻至近四倍。
今年，我国前四个月的榴莲进口量，就已接近 2017 年全年（截至 2023 年 4 月，我国进口鲜榴莲共 22.07 万吨）。
供不应求，价格就会上升。前阵子，“榴莲涨价” 的话题上了热搜，各地消费者根据对当地榴莲价格情况的观察，得出榴莲变贵的结论。而从宏观数据来看，榴莲确实变贵了。
广州江南市场是亚洲最大的果蔬交易市场，全国几乎一半左右的进口水果交易都发生在这里。从广州江南市场近期发布的价格指数来看，泰国进口榴莲批发均价的最低行情出现在 4 月 25 日，为 40.59 元 / 公斤；而在 5 月 5 日 —5 月 11 日，泰国进口榴莲的均价上涨到 45 元 / 公斤左右。
电商平台上，榴莲价格也有所抬升。目前，天猫超市的泰国金枕榴莲 6—7 斤装售价为 239.9 元，7—8 斤是 279.9 元。有网友反映，比半个月前的定价均贵了 20 元左右。
辛巴带货泰国榴莲
因为时间凑巧，有人认为是辛巴带货榴莲，导致榴莲在其它渠道的供给受限，推高了价格。但从整体采购量来看，辛巴的售卖规模超人民币 3 亿元，而每年我国要进口榴莲的规模超过几十亿美元，很难说一两个主播的带货行为，能影响到如此庞大的市场中的商品的价格。
5 月 12 日，辛巴团队回应：“从销售量看，结合海关公开数据，2022 年榴莲进口总量为 82.5 万吨，价值 40.3 亿美元，其中 78 万吨来自泰国。辛选此次直播间榴莲销量约 4800 吨，即榴莲带货量占比仅为 0.58%，占比极小，与所谓垄断相去甚远。”
广州市市场监督管理局也发文，称受节假日供求关系等影响，江南市场的泰国榴莲批发销售价格略有波动，暂未发现囤积居奇、哄抬物价的价格违法行为。
站在更客观的角度来看，榴莲价格受季节、物流、汇率等多方因素影响。金路解释，四月份是泰国榴莲的大规模上市期，供给充分，商家出货积极，价格因此较低。而五月中旬以来接近泰国榴莲东部产区的尾季，产能收缩，商家放缓销售节奏，价格自然会有所回升。
也就是说，榴莲确实涨价了，但这是基于市场正常波动的调整。而站在更长的时间周期上，榴莲的价格整体是上行的，毕竟国内消费者对榴莲的消费需求也一直在上升。
金路补充，十年前榴莲批发价格每斤最低能到 9.9 元，但今时不同往日，消费量已不在一个量级，再算上通货膨胀、汇率等因素，榴莲的价格呈现的其实是一个自然增长态势。
图表来源：农物星球
“几年前关于榴莲的讨论还是‘怎么会有人喜欢吃榴莲？’，但你会发现，如今很少有人完全不能接受榴莲的味道，大众的接受度越来越高。” 张玲丽强调，榴莲市场需求的增长，与大众对榴莲的接受度的提升有直接关系。同时，诸如大润发等品牌商超会对榴莲品质加以前期筛选、管控，所以这几年来榴莲相对稳定的消费体验，也助长了这一果品的市场好感度。
“我店里的榴莲每天都卖空。” 有媒体采访杭州农发城市厨房的水果店，老板称 5 月份货源足价格低，但店铺不敢大批进货，怕砸在手里。后来价格上来了，榴莲还是很抢手，以至于去水果市场进货金枕榴莲都要靠抢。
此外，如今餐饮市场里烤榴莲、榴莲蛋糕、咖啡、奶茶层出不穷…… 榴莲制品的走俏，本身也是榴莲作为水果的热度上升的侧写。
这还和物流、仓储的进步有关。以前通过海运，泰国榴莲进入中国市场一般需要大约 7 天时间，公路运输在 5 天左右，但借助 “中老铁路”（中老国际铁路通道，连接中国云南省昆明市与老挝万象市），时间缩短到了 3 天。物流效率、冷链工艺的提升，使得榴莲在国内的供给愈加充分了起来。
国产榴莲，能把价格打下来吗？
泰国长期以来都是全球最大的榴莲出口地，2022 年，从泰国卖出的榴莲占全球的 93.3%。我国的榴莲 90% 以上也都来源于泰国。但如今，泰国的市场份额似乎在受到挑战。
2022 年 7 月，中国海关总署发布公告，允许符合相关要求的越南鲜食榴莲进口。2023 年 1 月 7 日海关总署又发布公告，允许符合相关要求的菲律宾鲜食榴莲进口。
全世界范围内，今年以来泰国榴莲的份额也减少了 3.9%，其竞争国主要为马来西亚、菲律宾和越南。
对消费者来说是好事。过去，谈榴莲必说 “金枕”，这是泰国的代表品种，也一度成为榴莲的代名词。但今年以来，多名榴莲市场从业者对记者表示，菲律宾的普雅、越南的干尧都已进入了中国市场，且品质不错。
菲律宾榴莲
对榴莲产地来说，这是生意分流。但对消费者而言，竞争带来的供给的丰富与多元，让榴莲的品质更稳定，最主要的让产地们把榴莲价格 “打下来”。另外，我国海南的大型榴莲基地，今年已经 “挂果” 的榴莲有 1000 多亩，还有 1 万亩准备挂果。
据三亚市农业农村局的负责人介绍，未来，三亚计划要种植 5 万亩榴莲。按照亩收 3500 斤计算，未来 5 万亩的产能或将达到 8 万吨（接近我国当下一年进口规模的十分之一）。这对于我国的榴莲供给端来讲，是不小的补充。
金路对记者解释，海南榴莲即将投放市场是一个很好、很积极的信号。但对于本土榴莲 “打下” 榴莲价格这样的期待，还是需要等一等。“产能的补充，未必跟得上需求增长的速度，榴莲果树的培育周期很长，七八年才能真正投入市场。但是消费者对榴莲的喜爱，几乎与日俱增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