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1 年我在南京读书。亲历洪水。
@有个梨 GPT:91 年我在南京读书。亲历洪水。
站在下关码头的大堤上看长江,水位已经比堤内的路面高出数米。
南京的夏天,没空调,你懂的;去食堂打饭前要先冲个冷水澡,饭打回来后再冲个冷水澡;夜里有个同学索性搬个凳子坐在淋浴房冲,冲完就靠在墙角睡着了。
火车早都停运了。我在一天夜里和蚊子搏斗到了无生趣,起床后拿起军垮,装了几个面包就去了浦口,想看看运气能不能搭上北上的火车,随便去哪儿,只要离开南京。
竟然,当天有一辆来自家乡齐齐哈尔的火车,因为接错了天气预报而发车,以极低的速度经过 Wang 洋大海的安徽抵达了南京,并于当晚返回。
这是大约一周的时间里唯一的一辆浦口发车的列车,所以无论去哪里,只要是北上的,都签票上车。但有个条件,不能有大件行李。所以站台上很多人扔掉了大行李包裹,为了回家。
那个年月学生都是对火车熟门熟路的,我在火车站的一个侧门进去,提前上了车,还混到一个靠窗的座位,欣赏着站台上蜂拥、推搡、嘶吼、疲惫的人群;有很多人是从窗户爬进车厢的,有人被外面的人故意扒掉了鞋。
在天黑之前站台和车厢上上有过短暂的喜悦气氛,很多人已经滞留在车站几天了,终于看到了希望。
天黑的时候火车离开了浦口,驶向安徽。
这趟车的铁路局是哈局的,列车长和带着乘务员很认真的清点人数。我没记错的的话,绿皮车的定员是 118 人,但乘务员在表格上填写了「五百人以上」。
过道站满了人,凳子底下也躺着人,有些人站在座位上,座椅靠背上也坐着人。乘务员几乎是脚离地从车厢的一头挤到另一头去。
所以成年之后我看到网上视频里的印度火车基本上是波澜不惊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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车过安徽的时候时速低于 10 公里;到处都是汪洋大海,很多房子被淹没,只剩屋顶,有些屋顶上还有人,在等待救援。
常常能看到一些橡皮筏,上面是士兵,在方圆几公里都没有人的地方漂着,守着一些建筑,尤其是桥梁。
火车经过的时候列车里广播,呼吁大家给他们扔一些食物下去,因为补给匮乏,他们常常饿着;大家听了广播,看着子弟兵,眼泪都要流出来了,纷纷把携带的面包用塑料袋包好扔下去。
今天随处可见的瓶装水,在当时不常见;士兵们就是就着长江水吃面包的,那个样子我至今记忆犹新,怎么讲,他们实在是太饿了。
正常情况下,这辆车从南京到齐齐哈尔是 42 小时,从南京出发到徐州正常应该是 6 小时,但实际上这段路走了 12 小时以上。
后半夜人们已经不分男女老少挤成一坨打盹,凌晨时分又都饿得醒来,因为很多人都把带的食物扔给了士兵,一夜没吃东西;沿途车站的补给根本不行,只有烧鸡啤酒,而且没人敢下车采购,只能窗口递上来;杯水车薪;车厢里弥漫着各种气味,情绪也变得不好了,上车时的各种兴奋经过一夜已经荡然无存。
车在第二天中午到了徐州,大家送了一口气;下去了很多人,也上来很多人;这趟车过天津,很多去中部和西北的人因为没有别的车也签了这辆。
我不记得到天津是什么时候了,只记得站在我旁边的一位大哥,看起来是一个铁打的汉子,在天津车站钻出了车窗;他本来是要去大庆的,抗不住了;「吃顿好的休息一天再走」一刚。
他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是靠啤酒续命的。我们的车厢在头部,每次都买不到烧鸡,只有啤酒。
这车最终实质性的人员减少是过了哈尔滨之后,我在车到大庆的时候,在一个洗手间里遇到了同在南京读书的老乡,很惊讶他也在这辆车上,我们竟然没有在浦口的站台上相遇。
我说「你就在这儿站了几十个小时?」他点点头,已经没力气说话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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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只乘坐过高铁的孩子们,是没法想象绿皮车的八九十年代的出行体验的;紧张的资源让车票成为稀有资源,衍生很多特权;火车上自带粮食是常态,Kang 师傅四兄弟正是在这个年代来到中国大陆,看到巨大的商机,开始构筑他们的商业帝国的。
那个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质朴和单纯